北京居民觀望強制搬遷遭保安打死案將開審（組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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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建平遇害至今已9個月，其家中仍搭設著靈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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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圖片:今年1月24日，居民杜建平被拆遷公司找來的6名保安毆打致死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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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建平的女兒手拿200多名居民簽名的請願書，要求嚴懲凶手

  

3月9日「北京/深度」版的報導

今年1月24日，家住南禮士路19號危改工程拆遷區內的居民杜建平得知一戶街坊被法院實施強制搬遷，遂站在警戒線外觀望事情進展，不料突遭數人圍攻，最後於2月12日不治身亡。

　　本報3月9日刊發調查報導《南禮士路一市民當街被打致死懸疑調查》，引起社會各界的強烈關注。

　　近日，對杜建平行凶的5名嫌犯(另一人在逃)被北京市檢察院一分院以故意傷害罪提起公訴，以同樣罪名被起訴的還有北京博瑞星房屋拆遷服務有限公司股東之一的陸長海。案發時，他擔任南禮士路19號拆遷工程項目經理，正是此人一手策劃打人事件。北京市一中院近日將開庭審理此案。

　　慘劇發生9個月後，杜建平當街被打致死的一幕再次進入公眾視野，人們不解：一項拆遷工程為何會引發流血事件？更多人擔心，越來越尖銳的拆遷矛盾會不會引發更多的「杜建平事件」？

　　《南禮士路一市民當街被打致死懸疑調查》(續)——

　　拆遷經理指使保安打死居民案被公訴

　　事件回放

　　強制搬遷現場一居民被打致死

　　今年1月24日，家住西城南禮士路的北京居民杜建平得知街坊被法院實施強制搬遷，遂站在警戒線外觀望事情進展，不料卻突然遭到數人圍攻，頭部嚴重受傷，雖經多方搶救，但仍於19天後死亡。在記者對此事展開調查時，多位目擊者稱，對杜建平施暴的是幾名年輕人，他們在事發前能夠自由出入強制執行區域周圍的警戒線。居民們推測，杜建平之所以被打，跟他經常利用自己的法律知識幫助周圍的拆遷居民解決困難有關。還有居民稱，杜建平被打時，不遠處就站有多名警察和政府部門工作人員，行凶者卻可以從容離開現場。

　　南禮士路19號危改工程的開發商是北京建工集團，負責拆遷工程的是北京博瑞星房屋拆遷服務有限公司。

　　案發現場

　　保安經理當街指揮打人

　　至3月15日，在1月24日直接動手毆打杜建平的6人中有5名歸案，另有一人至今在逃。據警方調查顯示，這些人均為北京聖地休閑健身俱樂部的保安。

　　保安去維持拆遷秩序

　　據打人者之一的謝以良說，今年1月23日——也就是杜建平被打的前一天晚上11點多，他正在上班，俱樂部的保安經理李建明找到他，讓他在第二天早上7點鐘到一處拆遷工地去幫助維持秩序，謝同意了。這時，他並不知道，李建明同時還通知了其他幾名保安，交代了同樣的任務。

　　第二天早上7點多鐘，謝以良來到俱樂部大廳，與李建明帶領的另外6個保安會合，8人分乘兩輛出租車來到南禮士路19號的拆遷工地。在街口下車後，謝以良一行人步行來到了南禮士路三條南裡2號樓。

　　這天上午，這幢樓裡的一戶居民將要被法院強制搬遷。這時現場已經拉起了警戒線，樓前還停有警車。李建明指揮同來的保安們沿2號樓以南的馬路邊站開。這時，周圍已經來了不少居民圍觀。

　　6人參與毆打杜建平

　　到了中午11點左右，謝以良本來以為沒有什麼事可以回去了。但就在這時，李建明叫謝以良和另一個保安田野將圍觀人群中的杜建平拽出來打一頓。之後，三人走向杜建平，由李建明抓住杜的頭髮，田野架起杜的左臂，謝以良架起杜的右臂，三人合力將杜建平拖離人群。其他幾名保安朱作軍、崔志強、韓義見此情景，馬上也圍了過來，大約將杜建平拖出六七米後，李建明和杜建平一同摔倒在地。李建明從地上爬起來後，帶著保安們圍住仍倒在地上的杜建平，並開始毆打他。整個打人的過程持續時間非常短，保安王燕輝和趙鵬因為離得比較遠，沒有參與打人。

　　據王燕輝事後形容：「這時我就看見李建明很快從地上爬起來，用腳踹老頭(55歲的杜建平)的上半身，同時除了我和趙鵬以外的6個人都圍到老頭身邊，用腳踹老頭的全身，具體踹在什麼位置我沒看清，因為整個過程也就十幾秒鐘左右，他們踹完後轉身就跑，於是我和趙鵬就去追他們了……」

　　就是這麼短短的十幾秒，杜建平滿臉是血地仰面躺在地上。直到2月12日心臟停止跳動，他再也沒有和親人說上一句話。

　　保安經理曾兩次被判刑

　　據瞭解，現場指揮打人的李建明今年42歲，北京戶口。帶頭毆打杜建平後，李建明一直在逃，警方經過偵查發現其暫住在石佛營附近。3月 14日，李建明被抓獲。經查，這個所謂的保安經理竟被判過兩次刑。1984年5月，李建明因犯強姦罪被判處有期徒刑6年；1995年，他又因盜竊罪、故意傷害罪、脫逃罪被判處有期徒刑11年零6個月；2003年因被減刑而釋放。2005年1月，北京聖地休閑健身俱樂部成立後，李建明被聘為保安經理。

　　在李建明被抓獲之前，參與打人的5名保安除一人在逃外，其他都已歸案。

　　幕後策劃

　　拆遷經理指定毆打兩名居民

　　北京聖地休閑健身俱樂部的營業執照登記的住所為海淀區翠微中裡14號樓，那麼為何它的保安會出現在南禮士拆遷現場？而在事發前，杜建平與李建明及他帶去的7名保安並不相識，是誰讓李建明一夥狠下毒手？

　　拆遷公司股東涉及該案

　　負責南禮士路19號拆遷工程的博瑞星拆遷公司成立於1997年8月28日，由僅有初中文化的內蒙古赤峰人陸長海和其舅舅伯某各出資25 萬元創立。此後，該公司又通過數次增加註冊資金，最終在2005年5月發展到600萬元註冊資本的規模，並取得了北京市房屋拆遷的一級資質。

　　按照陸長海後來向公安機關的供述，他在2000年就已從博瑞星公司撤資了，月壇項目(南禮士路19號危改項目)是他自己攬下來的，只是借用博瑞星公司的執照。但相關資料顯示，陸長海僅在2002年和2003年就分別向博瑞星公司追加投資100萬元和50萬元，其總出資數達到了300萬元。據此可以證明，陸長海「2000年就已經撤資」的說法與事實不符，他始終是博瑞星的兩名股東之一。除了出資成立拆遷公司以外，陸長海又涉足其他行業。 2005年1月，他又出資20萬元和另外3人合股成立了北京聖地休閑健身俱樂部有限公司。

　　多帶幾個保安教訓搗亂者

　　雖然是股東之一，但陸長海在聖地俱樂部並沒有具體分工，人也很少出現。但在1月中旬，他卻找到聖地的保安經理李建明，並對他說，過幾天有個拆遷工地強拆，讓李建明帶幾個保安到工地上維持秩序，特別是注意那些想搗亂的人。1月23日晚上8點多，陸長海來到聖地俱樂部再次告訴李建明，第二天在西城南禮士路那裡會對拆遷戶實施強遷，讓李建明多帶幾個保安去，「要有搗亂的就踹兩腳，教訓教訓他們」。

　　對於「教訓教訓」的意思，李建明的理解是「如果在拆遷過程中，要有搗亂或是行為過激的，就打一頓」。於是，接到老闆指令的李建明不敢怠慢，當晚找到幾個保安分派任務。

　　陸長海指定毆打兩個人

　　第二天一大早，李建明帶著7個保安如期來到強遷現場。不久，法院的工作人員也趕到了。

　　因為當時天氣很冷，陸長海把李建明等人叫進強遷現場旁的一間辦公室。據李建明說，這間辦公室能看到外面已有不少居民圍觀。據他回憶說，在這間辦公室裡，陸長海指著屋外的杜建平和另一名正在攝像的居民給他看，並表示，「這幾個人行為挺激進的，如果他們搗亂，就拉出來踹他們」。隨後，李建明馬上把陸長海的「命令」傳達給保安，讓他們注意這兩人。

　　據李建明說，他在強遷現場轉來轉去，「發現戴眼鏡的老頭(杜建平)一直在不停地罵街」，於是他就和幾個保安把他架起來往旁邊走。之後，圍毆杜建平的一幕就上演了。但是據多名當時圍觀的居民證實，杜建平在現場並沒有罵街，「他根本就沒怎麼說話」。

　　至於同時被陸長海指定為「教訓對象」的那名正在攝像的居民，因為錄像帶用完回家去了，這才逃過一劫。

　　打人者案發後四散出逃

　　據李建明在公安機關的供述，陸長海在案發兩天後通過電話告訴李建明，杜建平被打後，附近有居民報案了：「正逮你們呢！你們趕緊躲躲。」 當天晚上，李建明就找到了保安崔志強、朱作軍等人，給他們每人發了1000元工資，並讓他們回老家躲躲。而謝以良則躲到了陸長海在新街口的一處工地，李建明在洗浴中心過了一夜後，躲到了女朋友的家裡，直到3月14日被警方抓獲。

　　當李建明被抓後，他是這樣交代打人動機的：「我們受聘於他(陸長海)，他是老總，安排我們做什麼，我們就按指示去做了。」

　　3月15日，陸長海被西城區公安分局刑偵支隊傳喚，並在當日被刑事拘留。

　　記者追訪

　　強遷現場為何發生流血事件

　　2003年9月，北京建工集團委託博瑞星拆遷公司代理南禮士路19號的危改拆遷工作，陸長海成為博瑞星公司南禮士路拆遷的項目經理，具體負責拆遷的有關事宜。然而，一項拆遷

　　工程為何引發流血事件？不得不引人深思。

　　簽一份拆遷協議掙4000元

　　2004年5月，博瑞星拆遷公司與建工集團簽下委託拆遷協議，協議內容是博瑞星公司負責南禮士路19號危改工程所涉及到的330戶居民的拆遷工作，主要職責是動員住戶搬家。陸長海隨後以項目經理的身份帶領7名工作人員進入角色，並於2004年9月8日在居民區內貼出拆遷公告。

　　據陸長海說，他們的工作主要是依據貨幣安置和回遷房安置等相關條件與住戶談判，他們和住戶談好後，雙方就簽拆遷協議。協議簽好後，陸長海把協議交給建工集團，每簽一份協議他可以得到4000元的報酬。如此算下來，博瑞星公司能從南禮士路19號拆遷工程中獲得132萬元的收益。

　　拆遷動員工作剛開始比較順利，但到了2004年10月28日以後，談判進入僵持階段，到今年1月24日杜建平事件發生時，據陸長海估計，還有35%的住戶沒有達成協議。

　　西城政法委牽頭強制搬遷

　　進入僵持階段後，陸長海向西城區房屋拆遷管理部門申請對部分住戶下達強制搬遷裁決。這份裁決又促使一批住戶簽了搬遷協議，但仍有一些住戶不服裁決。於是陸長海以建工集團的名義將不願搬遷的部分住戶訴至西城區法院，法院判決居民必須搬遷。居民們不服判決，上訴至市一中院，市一中院維持原判，但住戶們仍拒簽協議。

　　今年1月18日，在西城區政法委的組織下，西城區法院、法制辦、西城公安分局治安處、博瑞星公司、建工集團、拆除公司、物業公司等部門和單位召開協調會。這次會議決定在1月24日，對南禮士路三條南裡2號樓1門2號的居民實施強制搬遷。這次強制搬遷由西城區法院組織執行，其他單位給予配合。

　　1月23日下午，建工集團、博瑞星公司、拆除公司以及物業公司再次開會，商談配合法院執行的準備工作，這次會議確定了博瑞星公司的主要工作是：發放工作證、現場協調等。

　　1月24日上午8時，強制搬遷正式開始。除西城區法院的執行庭法官和法警外，西城區政法委、西城區公安分局治安處、西城房地局拆遷科、月壇街道辦事處、月壇派出所、地藏庵居委會、西城區公證處、北京急救中心、建工集團相關部門、博瑞星公司、拆除公司、物業公司、搬家公司、開鎖公司等多達十餘家部門和單位的人員也到達現場，到場的人員多達數十人。

　　而拆遷範圍內的居民直到現在也不明白，這次拆遷本是一種商業行為，為何驚動了如此多的政府部門。

　　不明身份者進出警戒線

　　西城區法院審判員楊陽(化名)是當時來到強遷現場的法院工作人員之一。

　　據楊陽回憶，他於當日11時許在強遷住戶的門前等待進一步行動命令時，曾看到兩名男子進入警戒線，往等待強遷的住戶樓裡看。楊陽問：「你們是幹什麼的？」對方回答說：「我們是拆遷公司的。」楊陽隨後表示：「你們是拆遷公司的，也應該跟我說一聲，說明你們的身份，出示你們的證件。」但對方口氣很強硬：「我們進來了怎麼著吧。」說著兩人走進了旁邊的拆遷辦公室。

　　因為對方口氣強硬，既無證件，也沒有挂胸牌，楊陽隨後追了進去。拆遷辦公室裡的人告訴楊陽，兩人確實是拆遷辦的人員，楊陽再次表示，即使是拆遷辦的人，也應該向法院人員說明身份出示證件，但那兩人依舊口氣很硬，並口出穢語。後來拆遷辦一個名叫程波浪的人批評那兩個不明身份的男子，楊陽這才離開了拆遷辦公室。

　　事後經證實，程波浪系建工集團南禮士路19號危改項目部負責人。而楊陽事後形容的兩名男子的特徵為30歲左右，身高1.78米左右，東北口音，穿黑色夾克式服裝。事後多名圍觀居民也指稱，當日不明身份的行凶者能自由進出警戒線，並多次進入建工集團設在拆遷區內的拆遷辦公室。居民指認的行凶者特徵與楊陽所說的兩名男子十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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