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桃進士」作品少 卻能讓你愛不釋手(圖)

作者:蘭音 發表:2021-04-26 1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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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捷雖不像大文豪那樣聲名顯赫,廣為流傳的詞作也不多。但是那些被人傳誦的詞作,都是耐人尋味的經典。
蔣捷雖不像大文豪那樣聲名顯赫,廣為流傳的詞作也不多。但是那些被人傳誦的詞作,都是耐人尋味的經典。(圖片來源:國立故宮博物院)

有一首特別的宋詞,容量不多不少,恰恰容納了人的一生。這首著名的詞是《虞美人・聽雨》,作於一個朝代的末世,作者是「宋末四大家」之一、被稱為「櫻桃進士」的蔣捷

他以生命中的三場雨為線索,寫下在人生不同时期,聆聽風雨的感受,也為自己的人生作總結。這首詞,就是著名的《虞美人・聽雨》:

蔣捷在《虞美人・聽雨》中寫道: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

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詞境賞析

以雨為題材的宋詞有很多,但大多數詞人描寫的是人生中的某一場風雨,以此來表現人生的境遇和感悟。比如蘇軾在行路中遭遇大雨,吟嘯「一簑煙雨任平生」的曠達;李清照在國破家亡後,遇到一場黃昏的秋雨,吐露「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的苦恨。

詞人將現實和生命中的淒風苦雨相結合,以真切的體悟和深摯的情感打動讀者。而蔣捷詞的獨特之處,則是行雲流水般、極具概括性地敘述了人生中最具代表性的三場雨。每一場雨,詞人只是言簡意賅地記錄下當時的時間、空間和整體環境,並沒有過多地闡述聽雨時的心境或者感想。

不過,蔣捷表面上是聽雨,實際上聽的是人生。雖然蔣捷沒有說一個字,但他通過三場雨的鋪陳和對比,將自己的命運軌跡完整明晰地顯露出來。那種對光陰飛逝、物是人非、家國興亡的感懷,也自然寄寓其中了。

不過,在蔣捷生命中的三場雨究竟是怎樣的呢?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這是詞人的少年生活。辛棄疾說:「少年不識愁滋味。」自然界的雨,總能觸動多愁善感的情思,但是年輕的詞人是感受不到這種憂傷的。

蔣捷或許家境優渥,早年流連歌樓酒肆,在燭影搖紅、羅帳燈昏的宴席中,歡聲笑語,夜夜笙歌。歌樓、紅燭、羅帳,都是綺麗浮豔的意象,表現出少年詞人一擲千金、奢華無度的貴公子生活。一個「昏」字,更傳神地刻畫出他醉生夢死、談笑風流的情態。

這時的雨,是用來增添浪漫氛圍的。詞人雖然在聽雨,卻是類似「今年歡笑復明年,秋月春風等閒度」的意境。這種對歡樂的、青春的描寫,和接下來兩場雨形成強烈的對比。

「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時間則從少年過渡到壯年,空間也從奢華的歌樓變成流浪的客舟,蔣捷的生活就在時空的轉換中,發生了巨變。詞人在船上,見到的是寬闊的江面、低矮的雲頭,聽到的是孤雁哀鳴和瑟瑟秋風。斷雁的「斷」字,也是詞人孤獨一人的寫照。這些蕭條清冷的意象,構成了詞人壯年時羈旅不定、漂泊無依的生活境況,也暗示著南宋王朝的破敗。

蔣捷在行舟中遇雨,此刻的雨,就更加淒涼蕭瑟。在國難與人生的磨難中,詞人居無定所,漂流在外,這時聽到陣陣雨聲,國家與身世的悲劇感就更加沉重了。

「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前面的兩場雨是詞人的回憶,都是為了烘托如今的聽雨場景以及老年詞人的心境。寺廟是修行歸隱的場所,也是接濟窮人的地方。現在的蔣捷,正過著一種隱居或者更加困頓的生活,而聽雨的畫面,也是一個白髮老者,獨自在寄居的僧廬中默默聆聽。

目睹了朝代更迭,經歷人生起落,蔣捷已經是達到了心如止水的境界。不過,蔣捷的心如止水,實際上是一種萬念俱灰的無奈。因為,他無法改變國破家亡、生命老去。所以,蔣捷才會說:「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少年聽雨,詞人沉醉於歡樂;壯年聽雨,詞人傷感於孤獨。到了老年,詞人看透了變幻無常的人事,對這場雨,便採取聽之任之的態度,隨它下到天明,因為一切也都無法挽回了!

除了精湛的文字功底和豐厚的情感內涵外,《虞美人》更像是低迴的生命歌謠。詞中反覆出現「聽雨」字樣,句式也相似,極盡《詩經》中重章複沓的詩趣。因而,這首詞在渲染氣氛、深化主題的效果之下,就出現了迴環往復、意味無窮的韻律美感。

詞人背後的故事

蔣捷,字勝欲,號竹山,出身宜興的世家大族,南宋咸淳十年(1274年)考取進士。才過了五年,南宋就滅亡了,蔣捷從此過著隱居不仕的生活,其高風亮節歷來受人敬重。

歷史上關於蔣捷的記載很少。在他的詞集《竹山詞》的序、跋中,我們能看到的,也僅僅是朦朧的生命剪影。雖然蔣捷沒有什麼事蹟流傳下來,但他的詞卻在詞壇獨樹一幟。後人稱讚他:「其詞練字精深,調音諧暢,為倚聲家之榘矱。」

蔣捷的作品,大多用舒緩哀婉的筆調,描寫身世浮沉和悲歡離合,抒發故國之思和亡國之痛。再讀《虞美人》,我們大致能夠對應出蔣捷生平的不同階段,也能讀出他對家國衰亡的感懷。

蔣捷雖不像大文豪那樣聲名顯赫,廣為流傳的詞作也不多。但是那些被人傳誦的詞作,都是耐人尋味的經典。蔣捷還有一首《一剪梅・舟過吳江》,相信很多人都熟悉裡面的詞句,其結尾是:「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蔣捷把無形的時間,化作有形的景物,在事物的變換中呈現出時間的特質。這一句可以和李清照的「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媲美。而且,這一句實在是寫得太美了,讓蔣捷得到了「櫻桃進士」這一雅號。

我們可以想像一下蔣捷的人生。他原本出身富貴、才華滿腹,青年時更是科舉及第,或許他曾懷抱重振國家的志向,意欲在朝廷中有所作為,但隨著南宋王朝成為過去,蔣捷變成了亡國之人。他無法繼續為國家效力,也無心繼續宴飲行樂的生活,只能懷著對前朝的忠義,遁世歸隱,在詞曲中緬懷故土、回憶過往,尋找片刻的撫慰。蔣捷的後半生,註定是孤獨而惆悵的。

縱觀蔣捷一生,似乎充滿了悲劇,但他因為高尚的氣節和優美的文筆,被後人永遠地記住了。比起那些生前追名逐利、身後寂寂無名的人來說,這何嘗不是上天對蔣捷的一種眷顧呢?

責任編輯:伍鑲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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