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潭縣漁民養殖海域被強行剝奪超優惠轉給投資商

發表:2006-10-03 1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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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潭縣漁民養殖海域被強行剝奪超優惠轉給投資商

今年6月,記者接到群眾舉報,說福建平潭縣某些幹部與投資商勾結,將平潭縣4個鄉鎮、13個行政村在烏礁灣的一萬多畝養殖海域強行剝奪,並騙取上級審批手續,然後以超常優惠的條件將烏礁灣萬畝海域承包給投資商。祖祖輩輩*海灘養殖為生的當地漁民沒有了賴以生存的海灘,致使許多曾經通過海灘養殖走上富裕之路的漁民家庭面臨返貧的命運。為瞭解事情真相,記者趕赴福建平潭,展開調查。

  背景資料:烏礁灣位於平潭縣海壇島西部,沿岸有先進、江樓等13個行政村,兩萬多村民。烏礁灣形狀酷似布袋,非常適合發展海產養殖。 到2003年被圍墾之前,烏礁灣內有蝦池2650畝、挂蠣2100畝、潭蠣4500畝、蟶蚶1300畝,已經形成水面、水中、水底立體種、養、捕生產模式,復種養殖面積達到一萬六千畝,是平潭縣海產養殖最密集的重點養殖區。

  6月的福建平潭正是沿海漁民從事海產養殖的大好時節。記者快到烏礁灣海邊的時候,遠遠就看見一條一兩千米長的大堤橫在海面上。堤內很像是一個內陸湖泊,一萬多畝的寬闊水面上,只有兩三隻小船慢慢游動。先進村村民高哲福告訴記者,在「幸福洋二期圍墾項目」動工之前,那裡是他們沿岸各村漁民祖祖輩輩從事海產養殖的地方:「我們幾千戶群眾、兩三萬群眾依賴這個灘塗。我們是祖祖輩輩,幾百年在這裡,一代一代傳下來,群眾主要*這個生產生活。我們土地很少,最早人均不到一分地,現在更少了。從我們的角度來說,賴以生存的海灘地就是等同我們的土地,這是生命線、生存線。」

  2003年4月9號,福建省平潭縣人民政府和投資商劉常愛簽訂了《幸福洋二期圍墾開發合同書》,合同約定:將烏礁灣12000畝水域交給劉常愛圍墾開發,承包期限29年。

  《中華人民共和國海域使用管理辦法》第18條明確規定,圍海100公頃以上的項目用海,應當報國務院審批。12000畝是800公頃,一個縣政府就敢擅自簽訂合同把它承包出去。此外,關於養殖用海使用權,國家也有明文規定,最長不能超過15年,平潭縣個別幹部大筆一揮就是29年!

  烏礁灣將要被圍墾一事在沿岸村民中引起軒然大波,村民們紛紛質問平潭政府有關領導,為什麼要將幾萬人的飯碗端給幾個人吃?!這麼大一個項目,之前有沒有開過聽證會?有沒有進行公開招投標?村民們甚至當場提出,如果圍墾項目必須啟動,他們願意用高於投資商一倍的價錢承包這個項目。江樓村村民高誠琪:「他說一畝四百塊讓給開發商開發,我站起來說我競爭。他問,你競爭?怎麼競爭?我說加倍!你開發商四百塊,我八百塊!鎮政府說,你去打報告。」

  然而,村民們的努力似乎是白費力氣,他們既沒能阻擋圍墾的步伐,也沒能獲得項目的承包權。江樓村村民高誠琪:「我馬上打報告,村長到第三天回覆,他說,你不要競爭了,縣上已經收了開發商200萬,你不相信就到縣上去問。我說,我到哪裡去問啊?你們全都是做騙的。」

  2004年1月15號,「幸福洋二期圍墾」動工剪綵儀式在高度戒備中隆重舉行。烏礁灣沿岸的養殖戶得知消息後,紛紛趕到工地現場阻止開工。此後,又有數百位村民不顧冬季的寒冷,到平潭縣有關部門大門口下跪痛哭,懇求歸還他們賴以生存的海灘。然而,等待他們的又是什麼呢?先進村養殖專業戶高名寧因為將屬於自己的海蠣石放回原位,被判刑一年半。

  高名寧:「我是養殖專業戶,我出來爭,被他們判刑,判了一年半。」

  記者:「為什麼被判啊?」

  高名寧:「我也不知道。他說是‘聚眾擾亂社會秩序’。」

  村民高揚杉因為在村廣播裡向村民說圍墾的事情,遭到毒打。

  高揚杉:「給他抓去了,抓去了以後,派出所裡面的幾個人就打。」

  記者:「派出所的人打你?」

  高揚杉:「哎,按住,從後面打。眼睛用衣服蓋住。」

  記者:「拿衣服把眼睛蒙住?」

  高揚杉:「對,然後從後面打。治療花了幾千塊。」

  一位名叫高名義的村民告訴記者,那些天,派出所都是半夜到村裡抓人,為了逃脫抓捕,他們十幾人夜裡就跑到山上,在墳墓裡睡覺。

  高名義:「被打的群眾幾十人。到夜裡,他們讓派出所晚上來抓人,我們晚上都睡不了覺,跑到山上去躲避,我跟好幾個人都在墓裡頭啊,墳墓裡頭啊!」

  記者:「躲在墳墓裡頭?!」

  高名義:「十幾個都躲在墳墓裡頭啊,怕被他們抓去嘛。他們好幾夜都來抓,為了不讓村民去阻止他們堵口,就用這樣的手段。」

  先進村村民高揚朱因為拒絕放棄自己的灘塗,不但遭到毒打,還差點兒被扔到海裡。

  高揚朱:「他們叫我賣給他,我說一千萬也不賣。他們就叫五個人來打我。他們把我打倒,然後兩個抬腳、兩個人抬手,他說‘扔到海裡去,扔到海裡去’。他們剛抬到海邊準備扔下去時,幸好有一隻小船*到岸邊,他們看到有人看見,就跑走了。」

  據瞭解,在圍墾期間,烏礁灣沿岸先後有44位村民被公安機關拘留,其中4人被判處有期徒刑。那麼,平潭縣個別幹部為什麼會如此賣力而又不惜代價地為圍墾項目掃除障礙呢?記者在平潭縣政府與劉常愛簽訂的合同中找到了答案。合同第七條規定:項目動工後,如果因當地群眾阻撓導致項目停產或流產,由此造成的經濟損失由平潭縣人民政府負責賠償;平潭政府有義務組織和督促公安、邊防等部門維護墾區治安,保證墾區施工。看來,簽約雙方對圍墾將引發與當地百姓與投資商之間的矛盾早有預見,也早有安排。

  圍墾項目啟動後,平潭縣還由政協主席翁曉嵐出任總指揮,相關部門人員參加,組建「幸福洋二期圍墾指揮部」,並在圍墾大堤兩頭設立公安派出機構。於是,在平潭縣個別幹部強有力的支持下,一條千米大堤在烏礁灣「勝利」合龍。

  在採訪中,記者心中充滿疑團。疑問之一,800公頃的圍墾項目並沒有報國務院審批,那麼投資商是怎麼拿到上級部門審批手續的呢?記者到福建省海洋漁業局採訪得知,平潭方面送上去的報批材料中,投資人已經變成包括劉常愛在內的七個自然人,每個人圍墾的面積都在100公頃以內,這樣福建省就有權審批,不用報到國務院了!福建省海洋漁業局海域處葉建平處長和廖信寧副處長對記者說:「他當時是以七個業主來報批的,按照《海域法》的規定,填海100公頃以下,也就是1500畝,我們省政府是有批准許可權的。他一共是9000多畝,601公頃。他以七個業主來批,每個業主差不多在1300到1400左右,80多公頃到90公頃,從有關法規上來說,他這還是符合條件的。他們之間的關係我們沒辦法瞭解得那麼確定,我們沒辦法判定他們七個人之間的關係是怎麼樣的。」

  那麼,除劉常愛之外,其餘六個承包人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呢?在採訪中記者瞭解到,其實他們都是劉常愛公司裡的股東。

  記者查閱了2001年6月1日正式施行的《福建省海域使用管理辦法》,其中第10條規定,「同一項目需要使用海域,應當一次申請,不得化整為零,分散報批。」

  需要特別指出的是,記者仔細核實過,劉常愛等七人分別報批的七塊圍墾區,最大的91.9公頃,最小的75.9公頃,共計601.6公頃。然而在項目獲得審批通過後,七塊處於分散狀態的圍墾區便連成一片,「共同」築起了一道大堤。而且,這道大堤圍住的海域面積也遠遠超過了601.6公頃,圍墾總量和當初平潭縣政府與劉常愛所簽合同中規劃的12000畝(即800公頃)圍墾面積非常接近!

  那麼,如此圍墾是否符合有關規定呢?福建省海洋漁業局當初負責審核幸福洋二期圍墾項目的李濤給記者的回答令人驚訝。

  記者:「他們是同時報批的?還是有先後?」

  李濤:「哎呀,這個我記不大清啦。」

  記者:「當時批給幸福洋二期工程總共是多少畝?」

  李濤:「……,我記不大清楚了。」

  記者:「怎麼來界定他是否屬於‘化整為零,分散報批’呢?」

  李濤:「這個,……,你來問我?那我要倒過來請教你,你教我一下,看看有什麼辦法?」

  關於這一問題,我們還是再來聽聽律師的解答吧。福建中美律師事務所俞文峰律師:「這個項目當時是有報到福州市計委立項的,立項時就是一個項目,用海面積是11000多畝。上報的時候就被分割成七塊,以七個自然人的名義報批的,福建省也批了,但是你必須按照七塊去做。到實際施工的時候又成了一個項目,圍了一條堤,這條堤福建省根本沒有批。他如果聯合起來圍一條堤,那是要重新審批的問題,是要報到國務院審批的。這個就是典型的化整為零,分散報批的做法。」

  當地村民還告訴記者,幸福洋二期圍墾項目動工以後,平潭縣政府組建的圍墾指揮部還親自出馬,替投資商強行收購周邊數千畝蝦池,從而使圍墾規模不斷擴大,達到了15000畝。至於一條大堤究竟圍掉多少畝海域,記者能力有限,無法進行丈量,只能期盼有關管理部門給人們一個準確的答案了。

  記者疑問之二,如此大規模的圍墾項目,理應有詳細的《可行性論證報告》以及《環境影響評估報告》等報批材料。那麼,幸福洋二期圍墾項目在這方面是否進行過充分的論證呢?平潭縣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海洋漁業專家向記者透露,他曾看到過這兩份材料,只不過一兩張紙而已!

  專家:「像這個重點養殖區的《可行性報告》怎麼能過關?怎麼能說這個可行呢?《可行性報告》不是一張,是一本!」

  記者:「他的《可行性報告》有多少?!」

  專家:「我就看到一張,拿回來我看到的只有一張紙!第二個,《環境影響評估報告》也不對,也只有兩張紙!我看到的只有兩張紙嘛。裡面連排洪溝都沒有,結果建起大壩淹了三次,那些海水都漫到農田裡了,你的《環境影響評估報告》怎麼能過關?」

  這位專家說的究竟是不是事實?記者也曾試圖尋找答案。在採訪中,記者向圍墾指揮部要求查閱這方面的材料,但管理材料的工作人員在一通翻箱倒櫃之後告訴記者,他手裡沒有這些材料!隨後,記者又到福建省海洋漁業局要求查閱,結果對方以檔案管理員出差在外為由,也沒有向記者提供。看來,這個謎團只能繼續留在記者心中。

  疑問之三,幸福洋二期圍墾項目動工以前,烏礁灣水域一直由周邊13個村的養殖戶承包,對烏礁灣進行圍墾,理應獲得各村村民同意。那麼各村村民是否同意幸福洋二期圍墾項目呢?

  記者:「我來之前聽到一個情況,他們圍墾這片海灘,村民大會都是通過、同意了的。有這麼回事嗎?」

  村民們:「沒有,沒有這麼回事!」

  然而記者在圍墾項目報批材料中找到了各村代表大會同意實施圍墾的決議書,上面也有村民代表的簽字。記者想辦法找到了部分簽字人,他們的回答令記者震驚。江樓村村民高嚇糖:「我不是村民代表,也被他偽造進去。有沒有開這場村民大會我也不知道,後來他就給我把‘高嚇糖’一個名字弄進去,我這個名字我也沒有簽,誰給我弄進去的?!」

  就連江樓村村主任高誠平也對記者說,那上面的簽字不是他本人的,至於45人簽名從何而來,他也不清楚。

  高誠平:「我們沒有去簽過,這個什麼45名什麼代表不代表的,對於我們村裡來說,我們不知道。」

  記者:「那我看到那份簽名裡頭也有您本人的簽名,您簽了沒有?」

  高誠平:「沒有,我沒有簽這個字。」

  為核實這一情況,記者拿著數十位村民代表的親筆簽名和決議書上簽名進行了對比,結果發現,筆跡完全不同!看來,決議書上的簽名的確有假。村民高揚立告訴記者,關於偽造村民代表決議書這件事,平潭縣政府後來也承認了。

  高揚立:「有村民代表資格的沒叫去,沒有資格的名字填上去。當時暴露了以後,我們告到省裡面。縣裡陳副縣長來我們這邊也承認是假的,但是也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幸福洋工程給誰幸福?

  福建省平潭縣烏礁灣萬畝海域被承包給投資商進行圍墾開發,使得烏礁灣周圍13個村子的養殖戶失去了賴以生存的灘塗。許多村民告訴記者,烏礁灣圍墾之後,他們的收入急劇下降,有的養殖戶甚至完全失去了生活來源。

  受圍墾影響最大的先進村和江樓村村民告訴記者,他們兩個村的村民在失去烏礁灣海域養殖權的同時,每人得到500元或800元補償。按照平潭縣政府和投資商簽訂的開發合同書,投資商獲得烏礁灣內萬畝海域29年的使用權,把補償的幾百塊錢分攤在29年中的每一天,還不到五分錢!

  先進村民高金龍告訴記者,由於家庭經濟條件惡化,他家正在讀書的子女已經被迫輟學回家。

  村民們:「沒有啦,哪裡有錢唸書!」

  高金龍:「哪裡還有錢唸書呢?!原來在蘇澳學校裡讀書,現在沒錢讀書。」

  記者:「失學了?」

  高金龍:「哎,失學了。15歲,現在還在家裡。」

  記者:「多長時間沒到學校讀書了?」

  高金龍:「去年上半年到現在。」

  高金龍還對記者說,圍墾項目開工兩年多來,他家裡的積蓄已經全都花光了,現在*向親友借錢度日。在烏礁灣周圍的13個村子裡,這種因圍墾而返貧的家庭有很多。

  烏礁灣圍墾有一個好聽名字,叫「幸福洋二期圍墾工程」,然而,這一工程究竟給誰帶來幸福呢?當記者帶著這一問題走訪圍墾指揮部有關負責人時,他們的回答是,圍墾項目是為了造福烏礁灣周邊的村民!

  幸福洋二期圍墾指揮部協調、理賠組負責人陳亨雄:「這個直接增加群眾的收入,這個我認為是最有意義的。原來,圍墾之前,按照我們的估算,那個海域原來的收入在三到五百萬毛收入。我們圍墾之後,群眾的收入是看得見的,翻番地提高。」

  按照陳亨雄的說法,烏礁灣經歷多年的養殖之後,灘塗狀況已經越來越差,養殖收入也逐年下降,但村民們的說法卻截然相反。

  村民高志豪: 「我01年收入3萬多塊錢,02年收入提高了,達到4萬多。到03年他把我們圍下去,黃土黃沙倒下去,養的紫菜、海蠣都死掉了。」

  記者:「那收入還有嗎?」

  高志豪:「沒有收入了。」

  記者:「圍墾以後反倒是沒收入了?」

  高志豪:「哎。原來我們已經達到小康的程度,多數都是溫飽的。那現在就沒有啦,圍了以後我們就沒有錢啦,病了以後都沒有錢治了。」

  養殖戶們說,圍墾後他們失去了生活來源,然而幸福洋二期圍墾指揮部協調、理賠組組長陳亨雄卻說,他們會被優先錄用到圍墾公司裡打工,和圍墾前相比,村民們的收入是增加了,而不是減少了。

  陳亨雄:「我們原來和開發商簽的協議就說,你要用我們周邊的勞動力,撈這個花蛤苗。好的勞動力一天可以賺幾百塊錢,一般的一天也有一兩百塊是沒有什麼問題的,這就直接增加了群眾的收入。」

  記者仔細查閱了平潭縣政府與投資商簽訂的開發合同書,關於優先錄用烏礁灣周邊養殖戶到圍墾公司打工這一內容在合同中沒有絲毫體現。換句話說,所謂的「優先錄用」頂多可以算是個口頭協議,沒有任何法律效力。那麼,究竟有多少養殖戶到圍墾公司打過工,他們又是否獲得了陳亨雄所說的豐厚收入呢?村民高名平說,他辛辛苦苦幹了一個月,每天在冰冷的海水裡勞作10個小時,一個月下來只掙到500塊錢。

  記者:「干一個月掙了多少錢?」

  高名平:「500塊錢。」

  記者:「後來為什麼不去了呢?」

  高名平:「天氣很冷,我吃不消,工資又少。」

  記者向烏礁灣周邊多位村民進行了調查,他們都告訴記者,圍墾公司能讓他們幹的活就是冬天到海裡洗花蛤苗,這種活不是什麼人都能幹的,沒個好身體根本承受不了。每年到圍墾公司打工的不過區區60多人,而且根本掙不到多少錢。

  記者:「每天要干多長時間?」

  高名梧:「早上四點去,下午三點多回來。」

  記者:「全村一共多少人去?」

  高名梧:「60多個。」

  記者:「其他人為什麼不去啊?」

  高名梧:「一天十幾塊錢,誰來干啊!天氣很冷啊,吃不消啊。」

  記者:「除了你們先進村這60多個人以外,其他村呢?」

  高名梧:「其他村一個都沒有。」

  記者看到了平潭縣政府在圍墾前幾年關於烏礁灣周圍13村經濟收入統計表,統計表顯示,13村在海產養殖方面的收入逐年增加,2002年達到2938萬元,圍墾前一年(也就是2003年)更是達到3235萬元。平潭縣政府的官方統計和陳亨雄所說的情況大相逕庭。

  依據平潭縣政府上報的生產收入情況統計表我們還可以算一筆帳。平潭縣政府和投資商劉常愛簽訂的「幸福洋二期圍墾開發合同書」,承包期限是從2005年7月1日至2034年7月30日,共29年,再加上前期施工的兩年,共計31年。2003年烏礁灣周邊13村的養殖收入是3235萬元,即便在此後31年中這一數字不再增長,村民們原本可以獲得的養殖收入總額也已經超過10個億!

投資商對烏礁灣進行圍墾後,依然從事的是海產養殖業,也就是說,用海性質沒有發生變化,而唯一變化是,圍墾31年中至少10億元的收入不是屬於烏礁灣周邊13個村的村民,而是進了投資商的腰包! 誰是幸福洋二期圍墾中真正的受益者其實非常清楚。

  記者在採訪中瞭解到,圍墾之後,投資商每年向平潭縣政府交一些承包金,按照合同約定,29年共計繳納4750萬元。大約合圍墾前烏礁灣一年半的養殖收入。
  那麼,烏礁灣周邊村民在失去數額驚人的養殖收入的同時,他們得到的又是什麼呢?

  在採訪中,幸福洋二期圍墾指揮部協調、理賠組組長陳亨雄非常肯定地告訴記者,圍墾不僅改善了烏礁灣的養殖環境,而且還使大堤外又新增了數千畝養殖海域,附近村民還可以繼續大力發展養殖業。

  陳亨雄:「我們縣裡採取一個很主要的措施就是,組織群眾轉移到堤外去生產。我原來是水產部門的,我原來有想到海堤圍過去以後,堤外頭可能可以生產,但是想像不到有現在這個效果。」

  記者:「現在是什麼效果?」

  陳亨雄:「現在堤外的養殖面積要達到5000畝左右,這個是什麼意義呢?就是原來在裡面的養殖面積還沒有5000畝,現在堤外的養殖面積要超過原來堤內的養殖面積,而且養殖的效益比原來在堤內的養殖效益還好,現實比我們原來想的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但村民們的說法再一次和陳亨雄完全相反。

  高揚琪:「海堤一條線圍過去,東邊一個十幾孔的閘門,西邊也是十幾孔的閘門。一放水出去,水流很急,而且水是發散的,面積好大好大,就剩下中間一點兒了。中間一點,淤泥沉積很快,人走不過去啊。東邊又怕水沖,西邊又怕水沖,你說群眾到哪裡去搞養殖?他說堤外可以養殖,這完全是謊話。而且原來堤外的那些灘塗也被沖得一塌糊塗。」

  記者:「原來堤外那些灘塗是可以搞養殖嗎?」

  高揚琪:「對。可以搞養殖的。」

  記者:「中間那些水域也可以搞養殖嗎?」

  高揚琪:「當然可以搞養殖。」

  村民們還說,七塊分開報批的海域最後建起一道大堤,這道大堤就像一條繩索將烏礁灣一萬多畝海域牢牢紮住,原本不在圍墾範圍內的數千畝蝦池失去了進水通道,成為廢池,然後在圍墾指揮部的操作下,被圍墾公司一一收購。

  高梅春:「我們這個蝦池507畝,收入可以達到100萬。現在蝦池已經給他們搶走了。他外面給我們圍起來了,全部給我們堵住了,水不能進來,所以這裡養苗很困難,養不了了。」

  記者:「就等於廢了是嗎?」

  高梅春:「廢了,已經廢了。」

  更嚴重的是,幸福洋二期圍墾工程已經影響到附近村莊的生產、生活甚至安全。江樓村村民高桂生告訴記者,自從圍墾之後,墾區附近的幾個村子被海水淹過三回,僅04年就被淹過兩回。

  高桂生:「 04年4月份,下大雨的時候,整個水漲到住房的門口,田地裡的地瓜苗等種植物全部被淹掉。」

  記者:「在被圍墾以前,村子有沒有被水淹過?」

  高桂生:「被圍墾以前這個鄉村安然無恙。經過五十年一遇的大洪水也沒被淹過。被圍墾的當年,整個村莊就被淹沒掉。因為下面被圍的話,已經沒有排洪能力。那照這樣下去,以後有更大的洪水,可能淹得比這個更厲害,可能受到更大的威脅,可能遭受更大的災難。」

  高蘭生:「我家裡被淹,淹到我的肚子這裡。」

  記者:「水到腰這個位置是吧?」

  高蘭生:「對。圍牆全部倒掉。」

  記者:「全村的情況都差不多嗎?」

  高蘭生:「都差不多。」

  記者:「家家戶戶都進水了?」

  高蘭生:「都進水了。」

  平潭縣的一位海洋漁業專家告訴記者,圍墾之前,烏礁灣的環境非常適合各種魚類生長,當時灣裡有很多珍稀魚類,圍墾之後已經絕跡。記者在採訪中還瞭解到,烏礁灣有一片國家一級保護林──紅樹林,紅樹林*海水生長,是鳥類的天堂。瓦瑤村村民林傳明:「以前這裡鳥非常多,有丹頂鶴,有白鶴,還有白鷺……,反正這裡鳥類非常多。」

  那麼,這片紅樹林的命運又如何呢?在村民的帶領下,記者找到了那片紅樹林。記者親眼看到,紅樹林已經開始成片死亡。

  村民:「這片都死了。」

  記者:「原來這里長得都是吧?」

  村民:「都是,都是。」

  村民:「現在因為他二期工程,造成沒有水進來了,你看那片紅紅的都死掉了。一旦紅了就死掉了。」

  記者:「哦,那片紅的都死了?」

  村民:「嗯。」

  至於當初在紅樹林裡嬉戲的鳥類,也很難再找到蹤跡了。

  林傳明:「現在這裡變成一潭死水了,鳥也不敢進來了,鳥其實也是非常敏感的一種動物。一到六七月份這裡的地都裂開了,鳥就不敢進來。」

  記者:「以前在這個月份,這裡鳥多不多?」

  林傳明:「非常多。」

  記者:「哦,那現在幾乎看不到了。」

  林傳明:「剩下稀稀落落一頭兩頭了。這生態已經造成嚴重的損害。」

  記者:「我一頭都看不到啊?」

  林傳明:「在海堤上還站著一頭,白白的。」

  記者:「……,哦,就剩那一頭了。」

  林傳明:「哎,就剩那一頭了。以前非常多,非常好看,這裡像個公園的。你說他們只顧著賺錢了,把我們生態都破壞了,我們吃飯的飯碗也被他打破了。」

對於那些失去棲息地的鳥兒們來說,它們還有翅膀,只要這世界還有一片適合它們繁衍生息的地方,那雙翅膀都會載著它們的希望飛去。然而對於烏礁灣周圍13個村子的村民們來說,他們的家在烏礁灣,祖祖輩輩*海為生,烏礁灣的那片海就是周邊村子一代代村民的希望所在。他們在圍墾中失去養家餬口的海灘,也沒有翅膀飛往別處。那麼,在未來的生活中,他們的出路又在哪裡呢? 福建省、平潭縣負責行政一方的有關責任人應該及時給出個妥善、圓滿的答案


2006年9月6日




来源:讀者投稿(中國之聲《新聞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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