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維洛:缺乏最基本的歷史和地理知識

從新聞報導「中國最大人工運河下月開工」談起

作者:王維洛 發表:2010-03-16 0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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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挽救南水北調工程中線方案將對漢江生態環境系統產生的毀滅性破壞,中國政府決定建設「引江濟漢」工程。全長67.23公里「引江濟漢」工程渠道竟然成為中國最大的人工運河,可見中國官員缺乏最基本的歷史和地理知識。「引江濟漢」工程不可能挽救漢江生態環境系統,而且還會造成長江航運和荊江地區更大的洪水威脅。

一.「引江濟漢」工程竟然成為中國最大的人工運河

中國官員的學歷是越來越高,中共第一、第二代領導人的學歷是中小學畢業的水平,第三、第四代領導人則是大學畢業,到中共第五領導人都是碩士、博士了。中央領導層的學歷提高,地方基層領導層的學歷也同步提高。領導幹部學歷高,可是改變不了一個基本狀態,就是許多官員缺乏最最基本的歷史和地理知識,原因就在於中國的教育制度。

2010年二月底,新華社發布了一條消息,稱中國現代最大的人工運河「引江濟漢」工程設計報告已獲國務院南水北調辦公室批准。該工程將補充漢江因南水北調而減少的水量,改善該河段的生態、灌溉、供水、航運用水條件。總投資人民幣61.69億元,全部由中央政府投資,最快在3月底開工。

「引江濟漢」工程渠道全長約67.23公里,平均輸水37億立方米,其中補漢江水量31億立方米,補東荊河水量6億立方米;設計流量350立方米/秒,最大引水流量500立方米/秒;東荊河補水設計流量100立方米/秒,加大流量為110立方米/秒。

這條「引江濟漢」工程渠道竟然成為中國最大的人工運河。

稍有歷史和地理知識的人都知道,中國的京杭大運河,是世界上最長運河。北起北京,南到杭州,經北京、天津兩市及河北、山東、江蘇、浙江四省,貫通海河、黃河、淮河、長江、錢塘江五大水系,全長約1794公里。運河開鑿到現在已有2500多年的歷史。春秋吳王夫差自公元前486年起開鑿邗溝、大溝和鴻溝,連接長江、淮河、黃河。2500多年前的邗溝、大溝和鴻溝就比「引江濟漢」工程長許多。後來隋煬帝開鑿新運河,改造老運河,形成全長2700公里的京杭大運河。難道國務院的官員們連這點知識也沒有?67.23公里的「引江濟漢」渠道能比京杭大運河更長?

1960年2月開始修建、 1969年7月竣工的「引漳入林」工程(後稱紅旗渠),總干渠長70.6公里(干渠、分干渠、支渠、斗渠共1500多公 裡)。毛澤東提倡農業學大寨。全國各地以紅旗渠為榜樣,修筑無數引水渠道。「引江濟漢」渠道能比紅旗渠更長?

1981年8月開始修建、 1983年9月11日的竣工「引灤入津」工程,引水渠道長234公里。難道「引江濟漢」渠道能比「引灤入津」工程更長?

為解決天津缺水問題,中央政府十次從黃河調水到天津,難道「引江濟漢」渠道能比「引黃入津」的渠道更長?

為解決青島缺水問題,中央政府從黃河調水青島到,難道「引江濟漢」渠道能比「引黃入青」的渠道更長?

從2002年12月27日正式開工建設的「南水北調」工程,由東中西三條調水線路組成,其中中線的輸水總干渠長1246公里。難道「引江濟漢」渠道能比 「南水北調」工程中線的輸水總干渠更長?

以上只是舉了幾個例子,說明「引江濟漢」工程不可能是中國最大的人工運河。幾千年前,幾百年前,中國古人修筑的運河就比「引江濟漢」的渠道更長;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的六十年中,也修筑了許多比「引江濟漢」更長的人工運河。這點基本知識中國官員應該掌握。

二.「引江濟漢」工程是中國單位造價最高的人工運河之一

「引江濟漢」工程不可能是中國最大的人工運河,但是單位造價卻名列前茅。

「引江濟漢」工程渠道全長約67.23公里,總投資人民幣61.69億元,平均每公里投資0.92億元人民幣,是中國單位投資最高的人工運河之一。

「引灤入津」工程,引水渠道長234公里,總投資額為11.34億元人民幣,平均每公里投資不到0.05億元人民幣。

「引江濟漢」工程的單位投資額為「引灤入津」工程的十九倍。

根據中國政府發布的物價指數,中國的物價發展平穩,沒有通貨膨脹。利用官方發布的物價指數對「引灤入津」工程的投資額進行修正,修正到2010年初,與 「引江濟漢」工程的投資額可進行直接對比,「引江濟漢」工程的單位投資額仍為「引灤入津」工程的十倍多。

中國最近三十年來的經濟發展,最主要的支柱就是基礎建設工程的投資。基礎建設工程投資的高速增長,導致了GDP的高速增長。基礎建設工程投資的高速增長來自三個方面。

第一,基礎建設工程投資項目越來越多

基礎建設工程項目,中央政府搞,地方政府也搞;國有企業搞,私有企業也搞;對公眾有經濟效益的搞,對公眾沒有經濟效益的也搞;對生態環境影響小的搞,對生態環境破壞大的也搞。三十年來,中國就像是一個大建設工地,建了拆,拆了建。上一個錯誤的工程,再搞幾個工程來彌補前一個工程的錯誤;而這些工程又需要更多的後續工程來加以修正。

第二,基礎建設項目的規模越來越大

在國外,「小的是美麗的」;在中國則是 「大的是美麗的」,「最大的是最美麗的」。三峽大壩工程,「南水北調」工程等都是當今人類世界中最大的工程。不是全球最大的,不是全國第一的項目,新聞媒體大多不會報導。「引江濟漢」工程就是當作中國最大的人工運河予以報導的,至於這個最大是真是假,沒有人關心。

第三,基礎建設項目的單位投資越來越高

「引灤入津」工程平均每公里投資不到0.05億元人民幣,而「引江濟漢」工程平均每公里投資則高達0.92億元人民幣,而從工程難度上來說,「引灤入津」 工程要比「引江濟漢」工程困難許多。

每公里投資達0.92億元人民幣。當初建設武漢長江大橋,總共也花了不到一億元人民幣。61.69億元人民幣,可以造六十一座武漢長江大橋。

基礎建設項目的單位投資越來越高的直接後果就是中國的基礎建設項目沒有實際的經濟效益,干一個項目,虧一個項目。因為大多項目都是政府項目或者是政府支持或擔保的項目,沒有經濟效益,無法歸還利息和貸款,形成銀行壞賬,都沒有關係,這些都由政府擔當著,最後由全國納稅人買單,根本不會影響工程決策者,承包者,轉讓者的經濟利益。這個「引江濟漢」工程是全部由中央政府投資的,有無經濟效益,決策者根本不關心,他們只關心,工程盡快上馬,錢就會不斷地流入私人腰包。

基礎建設項目的單位投資越來越高的另一個直接後果就是導致GDP的高速增長。中國建一公里的高速公路,和西方工業國家的造價差不多;中國建一公里的高速鐵路,造價比西方工業國家還高;中國建設一千瓦的水力發電機組的大壩,和西方工業國家的造價差不多;中國建造人工調水渠道,造價比西方工業國家還高。和西方工業國家一樣或更高的造價,但不可能有西方工業國家一樣的收益。用這種高價建造的基礎建設,只有GDP的高速增長,統計數字上的炫耀,沒有實際的經濟效益。

三.「引江濟漢」工程不能挽救漢江的生態危機

回過頭來談談「引江濟漢」工程的由來和這個工程的作用和影響。

2002年中國政府批准了南水北調工程,南水北調工程正式開工。南水北調工程中線方案以湖北丹江口水庫為水源地,向北方調水,每年調水100億立方米,最終調入北京的水量為每年10億立方米。

南水北調工程對生態環境的破壞超過三峽工程。但是和三峽工程不同,中國的知識份子對中國政府批准南水北調工程並沒有提出許多的批評,更沒有人像黃萬里、侯學煜、陸慶侃那樣批評三峽工程,坦率直言。追究原因,由於中國知識份子在三峽工爭論中認清了一點,向中央政府提出不同的意見,第一,不會被聽取不會被接受,提了也白提;第二,中央政府「賞罰」分明,對支持者多在名利上予以嘉賞,對反對者則在學術科研提級上打壓,對自己非常不利。他們採取了消極的態度,讓政府蠻幹好了。

南水北調工程中線方案開工之後,起初進展挺順利的。但是2006年漢江流域出現大旱,漢江中下游航道出現斷航,兩岸城鎮鄉村出現供水短缺。漢江旱災的實情讓人們看到,如果今後每年再從漢江調水北方,漢江中下游的水量將再減少一半,漢江中下游將經常出現比2006年旱災更嚴重的生態環境危機。丹江口水庫所在地湖北省開始向中央政府發難,要求中央政府拿錢來彌補湖北省的損失。

「引江濟漢」工程是作為南水北調工程決策和開工建設之後的緊急補救措施被中央政府採納批准的。除了「引江濟漢」工程,還必須在漢江興隆建設大壩,承接來自長江的水。所以「引江濟漢」工程是和興隆大壩工程連在一起的。

從「引江濟漢」工程的由來就可以看出,中國政府對於南水北調工程的決策是十分草率的,決策當初對南水北調工程可能對漢江以及漢江中下游產生的生態環境影響未給予足夠的考慮和評估。同樣,批准「引江濟漢」工程也是沒有經過全盤的深入的考慮,只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看到要出問題了,趕緊想法去掩蓋它,只想上 「引江濟漢」工程的好處,而全然不顧它的壞處。而湖北省政府也只看到中央政府出錢建「引江濟漢」工程,可以提高湖北省的GDP,看不到這個工程對長江、對湖北省、特別對湖北省荊江地區的危害很大。

從本質上來說,「引江濟漢」工程不能根本解決漢江中下游的生態環境危機問題。

「引江濟漢」工程計畫每年從長江調31億立方米水到漢江,顯然不足以彌補向北調水100億立方米的損失。把漢江入長江處的武漢作為分析問題的出發點,從漢江上的來水少了100億立方米,現在通過「引江濟漢」工程彌補了31億立方米,漢江方面的淨損失還有69億立方米,似乎問題減輕了一些。但是長江水在武漢上游被截走了37億立方米(其中6億立方米補東荊河),長江流經武漢的水少了37億立方米。漢江方向少69億立方米,長江方向少37億立方米,武漢一共少了106億立方米的徑流量,問題依然存在,可能更加嚴重。

「引江濟漢」工程在引長江水於漢江興隆段匯入漢江,這樣,興隆段下游的漢江得到了37億立方米水量的彌補生態問題有所緩解。但是興隆段上游至丹江口水庫大壩處的幾百公里漢江河段並沒有得到「引江濟漢」工程水量的補充,生態環境危機狀況沒有任何改變,每年還是少了一半的徑流量。

四.「引江濟漢」工程將使荊江河段長江航運問題多多

眾所周知,由於長江源的生態環境被破壞,長江上游的來水量已經明顯減少,這在2010年春季表現十分突出。重慶水位達到歷史最低。而長江航道的盲腸(航運條件最差)的地方,正好是在長江中游的荊江河段,長江荊江河段正好就在「引江濟漢」調水口的下游。儘管三峽工程已經建成,能略微調節一點下泄流量,但三峽工程的主要目標是發電,水位調節以發電為主,而不是以長江航運為主。目前荊江河段常常因為水庫下泄流量不足造成水深不足,從而發生礙航或必須減載航運的問題。將來每年再輸出水量37億立方米,荊江航道水深不足的問題將更嚴重。

同樣,「引江濟漢」工程每年調水37億立方米,還會上溯影響到葛洲壩的下游航道水深,影響葛洲壩船閘的使用。葛洲壩船閘的航道,是一個十分嬌嫩的人工寶寶,航道水深了不行,航道水淺了也不行,航道淤積不行,航道下挖也不行。

可以預計,「引江濟漢」工程開工不久,荊江河段和葛洲壩船閘航道都會出現礙航問題,中央政府必須再設法去找補救工程,來以彌補「引江濟漢」工程造成的影響。

五.「引江濟漢」工程增加荊江地區的洪水威脅

長江荊江河段也是長江洪水災害最嚴重的地區。據說建設三峽工程就是為瞭解決荊江地區的防洪問題。其實荊江地區洪水災害的原因在於,荊江地區本是人工圍墾的湖區,地勢本來就低窪,加上泥沙在長江中淤積,長江在荊江河段已經是一條地上河,和黃河在中下游地區一樣,荊江地區的地面高程低於長江的水面,更低於洪水位。現在荊江地區建「引江濟漢」渠道,為保證長江水能自流到漢江興隆段,「引江濟漢」渠道必須高於荊江地區的地面,建成一條高架的人工運河。將來洪水來時,特別趕上本地區也降暴雨,荊江地區將兩面受洪水威脅,一面來自長江,一面來自「引江濟漢」人口運河。1998年120萬解放軍擋住了長江一面的洪水。將來要擋兩面洪水,需要多少部隊?毛澤東在世時曾說頭頂一盆水睡不著覺。將來要頭頂兩盆水睡覺。荊江地區的防洪,本來靠長江大堤,以及長江大堤後面一道又一道的堤。即使發生潰堤,人們可以利用後面一道又一道的堤來組成新的防線,或者爭取人員撤退的時間。建設「引江濟漢」工程後,荊江地區前後受洪水威脅,一旦一方潰堤,荊江地區的人民就無路可退,無路可逃。建設「引江濟漢」工程後,荊江地區的防洪形勢比1954年、1998年、1999年更加危險。

在非洪水期,高架的人工運河對人們的安全也構成威脅。希望荊江地區的百姓,多多關心「引江濟漢」工程的施工質量。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来源: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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