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邦: 來路點滴憶趙公

早該知道紫陽終有一天要別我們而去，對一個八十五歲高齡且身心倍受煎熬的老人來說，這是不僅應該用天而是應該用小時、用分、甚至用秒來計算的。然而當噩耗傳來時，我依然不願相信這是真的。紫陽真的就這樣走了？我多希望這一次一如近年來曾多次出現的謠傳，最後將證明紫陽仍健在！但這次我終究未再等來這樣的消息。他真的走了！我，作為一名後生晚輩，雖無緣與他相識，但他的含冤去世，卻帶給我巨大的悲痛。而由於當局的刻意掩蓋，年輕一代中的很多人對他的名字與事跡已非常陌生了。這使我感到有必要寫點什麼，來喚醒人們對他的記憶。因為他是一個絕不該被遺忘的偉人！

我對紫陽的記憶是零星的，但是它們必將伴我一生。

「要吃糧，找紫陽」

在我有記憶時，身處邊遠且貧困的山村的我對生活最真切的感受是飢寒交迫，不知何時能吃飽，不知什麼可禦寒。從父母的諄諄教導中我懂得了飢寒本就屬於這個人世、這片土地，屬於我們的祖輩，屬於我們今天，也可能屬於我們的後人，這就是我們的宿命，我們別無選擇且無可逃避。然而忽然有一日，村中召開群眾大會，村幹部忐忑不安但難掩竊喜地跟隊員們說可能會包產到戶，再後來就真的分田到戶了。僅僅一年後，一個原本以為將永久與飢寒相伴的山村就告別了飢餓，各家各戶由農忙一天兩頓飯，農閑一天一頓飯且只能吃個七成飽，一變而成為日日三頓，餐餐有餘。隨著飽的解決，溫也就到來了。在那年月，這對山村來說就是改天換地，而實行這項改革的就是大救星！人們心頭的那份喜樂、那份感激充分體現在當時的民謠中：「要吃糧，找紫陽；要吃米，找萬里。」也是從那時開始我才知道這世上有個叫趙紫陽的人，他使人們告別了飢寒走上了溫飽。在我孩提的心中這紫陽不遜於太陽！

讓窮人讀得起書

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從一個偏遠的山村考到了縣城高中，當時家中就靠父親的勞動居然支持著我兄弟倆上學，雖然也較艱苦，但學費生活費總算還能按時交上。後來我們兄弟倆還僅靠父親及姐姐在幾畝田地中的勞作而完成了大學學業。這在今天是難以想像的，而在上個世紀的八十年代這卻是極為平常的。當歷史進入九十年代，多少山村貧寒學子陷入望學止步，甚至因學費自殺時，人們不得不懷念那個永逝的八十年代，懷念那引領八十年代的人──紫陽！今日步入中年的學人有幾人敢說不是受惠於那個時代的陽光雨露？！

教師光榮，教師萬歲

我八五年考入北京師範大學。入學幾日便迎來中國第一個教師節。9月9日，時任國務院總理的趙紫陽先生就到學校來參加了第一個教師節大會並在簡易的師大露天操場主席台上站立著作了兩個小時的報告。從紫陽步入操場的平易親切，到他帶著濃重河南音的宏亮講話，到報告臨近結束時師大學生打出「教師萬歲」的橫幅時，紫陽在台上高興地呼應「對，教師光榮，教師萬歲！」，至今音容笑貌猶歷歷在目，宛若昨日。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近距離地看到紫陽並聆聽他的講話。在那個告別文革後呼喚尊重知識、尊重人才的時代，紫陽以實際行動表現著對知識、對人才的尊重。之後我的大學生活是使我終生受益的。當時高校的講座幾乎應接不暇，各種百家爭鳴的觀點振聾發聵、啟迪心智。大學生沐浴在這種環境下，用當時同學中調侃的話說那是「就算牽頭豬進高校四年下來也得變成個思想家、演說家」。可見當時高校氣氛之活躍、學術之繁榮。歷史已證明上世紀八十年代是中國幾千年歷史上難能可貴、屈指可數的幾個與春秋戰國、「五四」前後並駕齊驅的「百花齊放，百家爭鳴」時期。應該說當時整個體制仍然是很極權、很保守的，之所以能有這樣的思想自由，不得不歸功於當時主政的胡耀邦、趙紫陽等人。

1986年底，從合肥等南方高校陸續傳出了學生要求民主自由的一些呼聲，並有些學生因此上街。終於在一個大雪紛飛、朔風勁吹的夜晚，北師大的學生衝出了校園走上了街頭，先後衝開了人大、北大、清華的校門並不斷匯聚著這些高校的學生形成了頗具聲勢的爭民主大遊行。回到學校後，當時的指導老師找到了我們系中的幾個參與者，我們感到形勢緊張，甚至作好了被開除的準備。然而在我們班主任找我們幾個談了一次話後就再無下文，過後我們才慢慢知道是耀邦和紫陽頂著黨內頑固派的壓力，本著對人類文明大潮的認同，對學生民主訴求的理解，堅決主張淡化處理。後來雖然耀邦被迫下臺，但改革的步子似乎更快了。並且就是在耀邦下臺後，紫陽也曾多次在公開場合表示自己更適合做總理、做實際工作。這表示著他的坦誠，也說明他對耀邦的支持及在耀邦被逼退事件上的清白。後來的事實一再證明紫陽與耀邦改革思路的一致。這不僅表現在對政治改革的規劃上，而且胡耀邦重用的人，他一如既往地重用，對一些被保守派打壓的人，他則極力保護，這從對朱厚澤先生等改革先鋒人士的調用上可得到明證。無怪乎後來我接觸到一些體制內的開明人士時，他們無不對紫陽心存敬仰。

「我們老了，無所謂了」

時間飛逝到1989年，在悼念耀邦而引發的民主運動過程中，紫陽充分表現出一個政治家做人的良心與對這個民族的高度責任心，對人類文明進步大潮的認同。如果當局遵循他去朝鮮訪問前的所定的(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看中國網站 禁止建立鏡像網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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